【国际】“非洲化”的希腊怎么办
波兰前副总理、华沙科兹明斯基大学教授格泽高滋·W·科勒德克
如今的希腊危机,让我想起了上世纪90年代初期的波兰危机。
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休克疗法”导致波兰在1992年的国民收入下滑了近20个百分点、超过300万人失业、预算赤字达到GDP的6.9%,人们开始议论波兰的“拉丁化”趋势,并经常将波兰与当时经济差得一塌糊涂的南美洲相提并论。
当时有家著名报纸给波兰当时的形势取了一个非常吸引眼球的题目:“仿佛身处智利的时刻”。现在,我们也可以讨论希腊的“非洲化”趋势:这个国家已处于极端困难境地,实际上已不可能靠自身力量摆脱危机。自2010年以来,希腊GDP下降了25%,超过25%的人口身处贫困线以下,失业率超过25%,这个比例在青年人中更是高达50%。此外,和意大利相比,今年从中东和非洲涌来的难民更多地到达了希腊。不过这些难民恐怕很快就会发现,那里和他们的家乡相差无几。
谁才是造成希腊债务危机的元凶?
7月初,由于与“三驾马车”(欧盟、欧洲央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沟通失败,希腊未能完成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债务承诺(编者注: 7月13日,欧盟峰会在进行了近17个小时的会议后,最终欧元区其他领导人同希腊政府达成协议,新协议将向希腊提供800亿欧元资金,希腊也就此避免了退出欧元区)。尽管这部分债务只有区区16亿欧元,仅仅占其外债总额的0.5%,但后果是严重的。希腊目前只能与其他三国为伍,被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列为无偿还能力的国家。这三个国家是非洲的索马里、苏丹和津巴布韦,他们的经济只能算是勉强能够运行。
希腊的情况足够糟糕,而且今后还会变得更糟。对于谁是造成这场噩梦的元凶的争吵有增无减。在危机初期,当希腊的公共债务接近GDP的等值时,希腊人应该承担责任,因为他们的生活方式已然是入不敷出了。而对于接下来危机的爆发并逐渐发展到远超希腊解决能力时,该负责任的则应该是富裕的西方银行、金融家以及无能政客和观点狭隘的专家。
法国、意大利、德国各自的算盘
“三驾马车”的政客们之所以有如此非理性的行为,原因在于他们受到五重束缚:一是此前他们都做出了坚决声明,表示绝不向希腊屈服;二是对自身利益和特别利益集团,特别是投机金融家们利益的维护,这是对政治的腐化;三是媒体舆论不断强化希腊人“好吃懒做”的负面形象;四是欧盟委员会、特别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里那些以非民主方式产生、因此政治上不负责任的所谓专家们;五是政客们的顾问团队,他们就算是了解金融与货币政策的专业知识,但对其与文化社会问题的联系却知之甚少。
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三驾马车”政治家们都糊涂。在我看来,法国总统奥朗德就要比他的法国同胞、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总裁拉加德略胜一筹。意大利总理伦齐稍显明智,他似乎明白,如果希腊倒下,接下来将轮到他的国家。
意大利的公共债务已超过GDP的120%且经济停滞不前,很容易受到毁灭性危机的吞噬。与此同时,德国总理默克尔一直本着隔岸观火的态度,坐等局势明朗。但这样的“实用主义”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毕竟希腊欠德国超过620亿欧元(通过欧洲各类机构间接产生)。我会建议以文明的方式收回哪怕是300亿欧元,也比在混乱中收不回钱强得多。
如何减少希腊债务?
希腊问题正变得越来越像政治挑战而非经济困境。这个欧洲民主的摇篮、孕育了文明史的国家正在颤抖。对于经济方面的问题,每一个明智的经济学家都已经看清,希腊没有偿还能力,因此实际的问题就是如何减少希腊还在不断增加的债务并扭转GDP的下滑趋势。换句话说,如何增产减债。
将局势带入当前境地的是“三驾马车”逼迫希腊执行的调整政策失利。他们不切实际地认为这些政策可以帮助希腊实现经济增长,并在2020年前将债务水平减至GDP的120%,但很快这些都成了泡影。由于连年经济衰退,雅典执行的这些政策反倒使债务迅速上升,希腊人的2010年到2016年可称得上是系紧腰带过日子的7年。
有鉴于此,希腊债务必须减少到可持续的水平,这是从目前混乱形势中脱身的唯一出路。80%的债务都源自“三驾马车”的机构,如欧盟的金融机构欧洲央行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因为他们的“救助”一揽子方案的目的就是让希腊得以向富裕的西方私有银行还债。不可否认希腊对于这些银行的债务已有所减免,但减免的总量太少,时机又太晚。
目前我们面临的选择是以有组织的方式将现在3230亿欧元的希腊债务至少减半至其GDP 90%的水平,以此换取希腊在金融方面采取各方均同意的、经济上可行、社会上认可的调整措施,否则的话,等待我们的只会是混乱。如果后者发生,希腊人最终最多只能偿还三分之一的债务。
对于希腊债务,我建议将其亏欠欧盟金融机构的债务平分成两部分,也就是每部分1000亿欧元。其中一半可以以零利率冻结20年,另一半继续起作用。如果希腊完成了所有必要的改革措施并偿还这一半债务,则另一半债务可以免除。
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和其他国家的纳税人必须了解,最终他们不可能从希腊手中要回债务的所有名义金额,真正的出路是最终能拿回多一些还是少一些的问题。要想取得多一些的唯一出路是就债务减免达成一致意见并有效执行和管理。如果希腊仓促退出欧元区,结果只能是拿回少一些。全部债务偿还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如果德国和其他国家民众不接受债务的减免,他们付出的代价可能更大。
希腊留在欧元区关乎全球金融稳定
穷途末路的希腊人只贡献了0.25%的全球产出,换句话说,世界其他国家的产出是希腊人的400多倍。对于已经备受各种问题困扰的世界来说,现在又多了一个问题,因为希腊问题已经不再是一个局部、地区问题,而是一个全球问题。因为我们可以理解美国总统奥巴马已经敦促布鲁塞尔和欧洲政客们尽快寻求解决方案,因为美国自身的问题已经够多了,绝不想看到世界第二储备货币的欧元在其流通区产生混乱。
我认为希腊是否留在欧元区,不仅关乎欧洲,也关乎中国和全球的金融稳定与经济增长。
我不认为中国只是在被动地旁观希腊这场灾难,如果希腊在一片混乱中致命性地退出欧元区,中国拥有充足的资本帮助希腊,比如在希腊旅游业或物流基础设施上进行大笔投资。中国的轮船将停靠中资的码头,我们也将住进中资的酒店,如果你喜欢,你或许也会在克里特岛(编者注:希腊第一大岛,位居地中海北部)用筷子吃饭。其实,中国人凭借其远见,已经在希腊进行了投资。
抛弃幻想的西方领导人——不论是布鲁塞尔、柏林还是巴黎、华沙,都应该意识到,如果他们的持续错误迫使希腊退出欧元区,那么下一步希腊退出欧盟也不是不可能。尽管俄罗斯有自身的经济问题,但对希腊实行紧急金融援助也在其能力范围之内,这样希腊就很可能因此离开西方,投奔俄罗斯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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