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难民潮袭来欧洲左右为难
“当他们中的有些人不再来我的面包店时,我知道,他们成功了!”法国加莱市一家面包店老板弗雷德里克说完上述一番话后又叹息道,“不过,风险越来越大,死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目前(偷渡)黑市行情从500欧元涨到1000欧元了。”
这不是二战期间援助犹太人逃离纳粹统治的电影情节。这是发生在当前欧洲的时代悲剧。
除了那些在英法海底隧道口跃跃欲试的难民外,最新被大批量难民困扰的是意大利。8月15日,意大利海军在地中海海域发现一艘遇难难民船。船上至少40人已经死亡,其他312人获救,幸存者中包括45名妇女和3名儿童。
面对汹涌而至的难民,以及随之带来的社会隐忧,如何安顿这些外来客,在欧洲政客看来,又是一个堪比希腊危机的难题。
相互推脱的英法
加莱市是法国距离英国最近的城市,英法海底隧道的一个入口就在加莱。每当夜幕降临,少则数百、多则上千的难民用各种方式,试图穿越这条长达50.5公里的海底铁路隧道抵达莎士比亚的故乡——英国。
目前滞留此地、伺机冲破法国警察防线的难民数量约在3000~5000人。他们基本上是从意大利和希腊辗转过来的非洲难民,选择英国,不仅因为语言,更因为他们天真而固执地相信那里是天堂:只要到了英国,政府就负责安顿。
负责管理海底隧道的欧洲隧道公司自今年初以来,已在加莱拦截了37000名试图越境的难民。
本月初,一名在夜色中尝试潜入英国的难民不幸丧生,长眠加莱市,成为今年6月起第9名“殉道者”。上周,一名苏丹难民竟穿梭于列车间,在海底隧道行走了50公里,导致隧道因安全原因关闭8小时,造成巨大经济损失。英国难民局称,等待他的是监狱,这一违法行为令他永远失去了申请难民庇护的资格。
加莱的局势正在恶化。大量难民滞留给城市带来了治安、公共卫生问题以及沉重的财政负担。难民的生活条件已近“非人道”,只有3%的人可以拥有一张真正的床。由于政府加大警力,也使得慈善机构进行食物衣物的援助日益艰难。
这些引起关注的加莱外来客,多年前已存在。英法两国为此也曾多次协商。最近的一次可追溯到本月初,着眼点始终围绕着加强法国界内的控制和资金问题。
在此次协议达成后,英方表示将向欧洲隧道公司斥资1000万欧元加强安全管理,同时希望法国能放宽对加莱难民的审批条件,以减少越境人数。
但法国国家人权事务协商委员会对协议持反对意见,认为此举使法国在为英国的移民政策“打下手”;在财政方面,协议过分倾向英方利益;英国分3年向法国支付150万欧元难民收容费用,远不能满足实际需要。
该机构还指出,自由离开某国是个人的基本权利,受人权公约保护,法国无权阻碍这些难民穿越海峡向英国申请庇护。
二战后最大难民潮
联合国难民署公布的最新数字,从地中海登陆欧洲的非法移民总数达22.4万人次。今年前7个月内,已有超过2000人在海上丧生。欧洲国际边界管理署(Frontex)统计显示,有50万~100万人次已准备从利比亚海岸线进入欧盟。
难民潮的背后是部分国家政治局势冲突的加剧。联合国难民署称,叙利亚自2011年起内战不休,该国民众成为寻求庇护的最大人群。伊拉克、阿富汗、厄立特里亚紧随其后。中非共和国和苏丹南部的冲突也加剧了难民潮。
一份由社会援助组织对加莱54名难民的深入调查显示,他们平均经历了952天的漂流生涯。最快的用了56天到达法国,最久的用了18年。一国一国地申请,一国一国被拒,最后到了法国。
在国际大赦组织负责难民工作的让-弗朗索瓦·杜博斯特分析,欧洲或法国都不是难民的目的地。他们的逃难之路持续数年,命运往往由第一个接待他们的国家的态度决定。此前,以色列政策比较宽松,但自2012年该国难民庇护审批政策收紧,甚至威胁非法逗留者将被遣返原国,加上穿越埃及之路变得越来越危险,难民才开始将目光转向欧洲。
根据联合国难民署的报告,自2013年起,因战争、暴力、冲突和经济危机而被迫离开家园者已超过5120万,成为二战以后最大的迁徙潮流。寻求庇护的只是他们中极小的一部分。去年一季度起,寻求庇护的难民数量便已在工业化国家呈爆炸性增长。在超过33万份庇护申请中,有65%选择了欧盟,而德国则是难民的首选。此外,德国、美国、法国、瑞典、土耳其和意大利6个国家吸纳了2/3的庇护难民。意大利因其地理位置,成为难民从非洲进入欧洲的优先选择,增幅达73%。
在欧洲,难民庇护的平均拒绝率为66%,法国则高达83%。法国的驳回率不仅远高于欧盟平均水平,且等待时间越来越长。究其原因,在于申请人数众多。据移民法院消息,每年被驳回的难民身份申请达2万份。目前堆积待驳回的申请在6万份左右,绝大多数来自巴尔干半岛、非洲、土耳其和斯里兰卡。如果法国真正想解决难民非法滞留问题的话,每年驳回的总量应在4万并持续数年。
更棘手的是,由于各种外交困难,难民申请被驳回者往往滞留在法国,真正被遣返原籍国的不超过5%。
在旧的不去、新的又来的混乱局面下,每年法国政府用于难民事务的费用达10亿欧元。毗邻意大利的法国滨海阿尔卑斯省省长埃里克·齐欧堤算了一笔账:难民住宿一天的补贴为17.17欧元,临时补助津贴为11.45欧元/天,算起来政府每月为每个难民支付870欧元。他说,临时补助津贴比起2007年上升了367%。而申报者则同比多了90%。他认为政府向民众隐瞒和少报了支出额度。
惶恐无策不如扎紧篱笆
作为难民心目中天堂的欧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客。扎紧篱笆俨然成为一种新趋势。
法国最近一次民调显示,支持收容难民的仅为7%。最典型的例子当数西班牙的梅利利亚,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成为非洲难民选逃往欧洲的跳板。其边境如今被6米高的栅栏及瞭望台重重封锁,西班牙警方以铁丝网、催泪气体喷射装置、雷达及24小时闭路监视系统来加强边防保安。
欧盟委员会8月初的一个民意调查发现,“移民管理问题”已超越经济秩序和失业,成为欧洲公民最为担忧的问题。有统计显示,今年以来,德国的申请避难移民营地已遭200余次纵火袭击。被问及对纵火事件的看法,德国总理默克尔回答:“这样的行为为德国所不齿。”德国预计,今年接收的申请避难数量将增至40万,比2014年几乎翻一番。
欧盟如果不采取有力措施,民族主义进而会抬头,增加国与国间的紧张气氛。法国前任总统萨科齐政府顾问马克西姆·唐多内认为,正视现实,放下意识形态包袱,制定严格统一的移民政策是欧盟唯一的出路。“好客的欧洲不能让任何非法移民抱有不合理的企图。”
但格勒诺布尔政治研究学院讲师文森特·图尼埃却认为事实有被夸大的嫌疑。他认为受访者之所以选择移民问题的理由在于:一段时间内,欧盟面临流动人口管理危机,传统的规则不足以面对国与国之间的意见分歧。换言之,欧洲人并没有被难民潮吓破胆。
目前,规范难民在欧盟境内流动的法律是《都柏林协议3号》:针对以“庇护购物”为名辗转于申根国家试图获取身份的申请者,可将其遣送回初次接收国家。但是,难民登陆重灾区的希腊却不受此限制。考虑到其拘留收容条件,法国和卢森堡的法院已经禁止向该国遣返非法移民。这个协议的问题在于,如果要严格执行此规定,意大利、保加利亚、西班牙、波兰和马耳他将不堪重负。
今年7月中旬,为缓解意大利和希腊的收容负担,28个欧盟成员国最终艰难出台了一个难民名额再分配的方案,3.2万个难民庇护名额中,德国(1.2万个)和法国(9000个)占了多数,而如奥地利、西班牙等更多的国家几乎没有此类名额。
当前急需欧洲拿出大规模、正规化的政策来处理难民危机,但事实上却没有。这个现状显然加剧了欧洲处理难民问题时的难度。
难民问题已成政治标签
在移民问题上颇有建树的法国高等社会科学院人类学家米歇尔·阿吉耶认为,应该设法让这场大迁徙变得更容易,而且政府可以做到。一方面法国难民局应该加快处理速度并放宽给予难民证的条件,另一方面要禁止警方对非法移民简易居住点进行封锁。《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采访中也了解到,一些左派人士和社会救援机构也反复强调:对于有5亿人口的欧盟,每年20万~30万的难民量应该可以吸收。黎巴嫩、约旦和土耳其,三个不大的国家就承载超过350万叙利亚难民。
但有些学者却不认同。认为难民问题被夸大的学者文森特·图尼埃特别强调,移民问题已成为政治标签,或者说政客手中一张彼此攻击、获取民意的王牌。以法英两国之间意见分歧为例,难民问题在两国都是敏感问题,但关注点不同。法国总统奥朗德是左派,助其当选的选民支持难民;英国的卡梅伦是保守党出身,其兴趣在于坚持当选时的承诺,果断严格控制移民。
在法国,难民问题也成了筹备2017年总统大选的一个重要话题。右派在野党强调与地中海国家合作,制定长期方案,同时必须打破禁忌,重新审视申根政策,后者的基础是加入国的居民可自由流动,但今天的状况已与初衷不符。所以应该改革申根政策以适应世界变化和欧洲面临的新挑战。
图卢兹经济学院研究员艾曼纽·奥里奥尔则建议在难民原籍国建立中介机构,通过出售工作签证以使移民合法化。
(责任编辑:DF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