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片上,刘晓人称自己是“三溪(上溪、湘溪、清溪)居士”,一语成谶,他给自己取的这个号俨然是他前半生的轨迹。他的祖籍在浙江昌化县上溪,成年后则做起当地鸡血石的生意;刘晓人的出生地在德清县上柏镇,自家门口那条街就叫做湘溪路,也是他开始创业的地方。而今年的5月4日,又是在德清县城清溪律师事务所,他被债主禁锢自由,不得不选择报警,捅穿自己运作多年的集资骗局。
4月18日,刘晓人驱车回家去看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大哥”黄立明,互相寒暄之后,黄立明发现这位能言善辩的小兄弟今天话很少,眉宇间一片郁闷之色,聊了不多久之后,刘晓人就离开了。黄立明送他到楼下的时候,发现刘晓人后面还跟着两辆车,大概是跟在他后面怕他跑了的放债人的。黄立明当时就感觉这位小兄弟现在应该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了。20多天后,刘晓人自首入狱,一堵高墙就此将两人隔开。
1 天资聪颖童年坎坷
谈起刘晓人,黄立明不胜唏嘘。
他向记者介绍,在文革中,刘晓人的母亲受到冲击被打倒,后来就变得神经有些问题,刘也因为母亲的出身而备受歧视,加上身体弱不禁风,经常会招来别的小孩子的欺凌。刘晓人的另外一位亲戚讲,刘的母亲由于身体的原因管不了孩子,而刘的父亲则是一个不问世事的人,每个月有多少工资就吃多少饭,根本就不管孩子,当时一位亲戚问他父亲为何不管的时候,刘的父亲说:“小孩子有什么好管的,让他们去好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成长充满了痛苦。
刘晓人比黄立明小五六岁,因为体格瘦小,很容易受别的孩子欺负,所以就喜欢跟着黄,以期获得保护。而黄立明也非常喜欢刘晓人,别看这个小孩子体格瘦弱,但是聪明劲儿却出人意外。他们小时候,孩子们喜欢自己组装矿石收音机,很多人都装不了,但是刘晓人却会,一管的,两管的,还能给你讲天线方向在哪里。当时调和油漆,别人调和出来的都有问题,身体会有反应,但他的化学知识很好,调和出来的油漆对人没有反应。
2 起步创业锒铛入狱
但是“这股聪明劲却没有用到正地方”。黄立明嗟叹道。1993年,黄立明开始创业,聘请刘晓人担任办公室主任。两年后的一天,银行忽然给黄立明打电话,说有个担保的单子是你签的字,我们确认一下。黄立明听了不对劲,跑去一查,原来是刘晓人背着他给别人做40万元的担保。黄立明当时也没吵架,只是对他说你还是去市场部吧。刘晓人感到很不好意思,最后选择离开。
离开黄立明之后,刘晓人就开始和弟弟梅小风一起创立了“汉字兄弟公司”,开始做起鸡血石和根雕生意。但生意做得很差,刘晓人就忽悠当地粮食局财务科长蔡某,和他交起朋友,说要建厂房把生意做大,两人一起打起粮食专用资金的主意,结果弄出五六百万元,东窗事发之后,两个人都被判刑入狱,蔡某最后庾死狱中,刘晓人也被关了约一年半。由于当时是以“汉字兄弟公司”名义借贷,“汉字兄弟公司”走破产程序没有追回多少钱,最后还有400多万元不知所踪。
谈到自己这位小兄弟的特点,黄立明说:“他这个人好静,60分贝以上声音会让他头痛,因此没事他就喜欢坐下来思考琢磨人,喜欢去想别人喜欢什么,需要什么,编织自己的人际网。”连他曾经的合作伙伴项建标都称他:“心思缜密,是一个心理学家。”
为了达到与人结交的目的,刘晓人参加了浙江大学第53期EMBA总裁班,并成为浙江大学海归企业家和创业者俱乐部的成员,开始和赛伯乐总裁朱敏、民生药业董事长竺福江等人熟识起来。在去年的8月4日,在杭州杨公堤38号的西湖国际会所里,竺福江等还给他过了生日,在寿宴上刘晓人说:“今天的蛋糕特别好吃,最有意义!”殊不料这已是最后一场风光的生日宴会。
3 “成也媒体败也媒体”
刘晓人另外一种扩大自己圈子的方式就是通过记者。通过杭州电台某记者、中央电台某记者,他渐渐混入了创投圈。他也非常活跃地出现在各种媒体上,借助媒体的造势,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而他曾为自己编织过神奇的经历,例如他左手的断指是由于被人逼债,债主们用灯泡照他的眼睛,让他一周无法入睡,最后刘砍断一根手指,债主们见状只好放过他。但在媒体上却被他修饰为自己做根雕时候受的刀伤。
刘晓人没有多少钱投在项目上,但是在媒体投入上却不遗余力,甚至还以20万的薪水聘请一位北京的记者给他兼职当顾问。不断在媒体上吹嘘自己的成就,刘晓人渐渐赢得了“天使大哥”的称号。
刘晓人出事后,他身边的一位人士见到记者就抱怨:“老刘这区区两个亿的集资在中国算什么,小儿科嘛?可为什么影响这么大,还不是你们媒体搞的?他是成也媒体,败也媒体!”
4 自诩刘备长袖善“哭”
刘晓人的父亲姓梅,是从浙江昌化那边入赘而来的,所以刘晓人从小就跟着母亲姓。但在自己的梅姓叔伯子侄面前,他敢称自己是刘备的后代。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三国演义》中的刘备,给人的最深印象是好哭。在这一点上,刘晓人还真有共同之处。几乎每个记者碰到的他的身边人,都能讲出一个例子。在刘晓人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刘的父亲没有给他一分钱,当时他就在父亲的房间里面号啕大哭,最后还是另一位亲戚掏了500元给他才结了婚。
2007年的时候,一位朋友对刘晓人的项目失去了耐心,要求他还款,并要他打借条,当时在红韵坊茶楼的三楼,刘晓人当场下跪,哭着说,“你要是这么做,会害死好多人,那我就死给你看!”最后让这位朋友不得不心软放过他。而在5月4日他被债权人禁锢的时候,他的身边人去找他,隔着玻璃,看见他在那里埋头大哭。
5 虚荣好名终为所误
见到记者的时候,刘晓人年迈的外婆反反复复说一句话,“我家晓人不嫖不赌,吃饭只吃素的,而且就那么一点点,你说这样的人会是骗子么?”黄立明也是这样的说法,他说,“我这个兄弟不嫖不赌不抽,骗那么多钱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主要原因还是小时候受人欺凌,因此才竭力想成功,借此扬眉吐气。”
出于对虚名的渴望,在人前他不惜睁眼说瞎话来证明自己的成就。刘晓人有一次去见黄立明,带了两盒上好的红茶,对他说这是他投的项目,黄立明不相信,等他走后按照茶盒上的文字上网一查,发现是云南一家茶叶企业做的,跟红鼎创投没有任何关系。
刘晓人相貌有些和阿里巴巴的马云相似,他在人前也经常以“马云第二”自诩。但私下里,他却对身边人吹嘘说,马云当年当过他的跟班。有一次他讲他和项建标一起组织了一次摩托车锦标赛,马云给他们做翻译,薪水是800元/天,还给他拎过包。说得如此具体详细,让身边人都信以为真。
他还经常对红韵坊的孙剑说,“我将会是德清第一个拥有直升机和游艇的。”即使在2009年春节时期,当时很多当地搞集资穿帮的人都选择逃之夭夭,刘晓人也处于危急存亡之时,但他为了名声却选择留下,春节期间他在上柏街头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以这样的方式暗示他的债主们:我没事儿,我不会跑!
但此时心中的慌张却丝毫没有摆脱。一份他给债权人的《红鼎简报》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机。在这篇简报中,他引用了英国诗人吉卜林的《如果》:如果你能在周围人都六神无主并责怪你的时候保持头脑冷静,如果你能在所有人都怀疑你的时候坚信自己,并不为他们的猜忌动怒……显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骗局已经临近崩盘了。
5月4日,刘晓人无力回天,被迫选择自首。一个在各方力量和他自己共同努力下吹起来的“天使”肥皂泡,于焉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