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无限风光的国内光伏行业,在这个秋末时分提前体味到严冬之寒。

10月10日,美国商务部做出终裁,认定中国向美国出口的晶体硅光伏电池及组件存在倾销和补贴行为。这是业绩已经大幅下滑的光伏产业必须面对的又一个冰冷事实。

二级市场上昔日的明星光伏企业无锡尚德、江西赛维等股价大跌之外,资本市场对冲击IPO的光伏企业亦收窄了大门。据清科研究中心统计,2012年以来,共有11家光伏产业相关企业冲关A股上市折戟。

与其同时深陷漩涡的,还有曾经力捧光伏企业的PE/VC。鼎晖投资、高盛、九鼎投资、优势资本、西安国家航空产业基金、苏州国嘉等众多投资机构都在这类投资上“栽了跟头”。清科研究中心的数据显示,2010年至2011年,PE/VC投资在光伏相关企业的公开额度就逾80亿元。

光伏企业折戟IPO

一个月前,在新三板挂牌的中海阳(北京)新能源电力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中海阳”)的A股IPO之梦宣布破碎。证监会公告显示,中海阳的创业板IPO申请于9月4日终止审查。

时移世易,两年前,这家主营太阳能光伏发电和LED绿色照明公司在新三板挂牌,在当年启动了两轮定增方案,数家机构投资者踊跃参与,当时共募得资金3亿余元用于“太阳能聚光热发电反射镜生产线”一期等项目。

彼时,在该公司强烈的IPO预期吸引下,昌华宝瑞投资、宝亨资产等数家机构兴致勃勃高价入局。在2010年下半年的定向增发中,定增价格比首轮高出1.3倍。而以上一年度的摊薄后每股收益计算,中海阳该轮增资价对应2009年的市盈率高达84.8倍,凸显投资人的乐观。

直到今年上半年,中海阳也还很乐观地寻求着创业板IPO的努力。然而,随着中海阳中报的出炉,上市梦回到了原点。中海阳今年上半年业绩大幅变脸,同期净利锐减至126万元,而去年中海阳的净利创7995万元新高。

中海阳只是光伏行业寒冬中新加入“受伤”名单中的一例。光伏全行业的急剧恶化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业绩大幅下滑屡见不鲜。

今年年中上市的珈伟股份,甫一上市便出现业绩骤变,该公司预计2012年1-9月净利润仅为300万~400万元间,同期下降91%到94%。此外,超日股份、海润光伏、向日葵等数家公司均已经在中报中露出了巨亏面目,未来业绩仍然堪忧。上述公司将业绩亏损归因于欧债危机导致公司出口市场销售下滑,欧元汇率下跌导致公司财务费用增加等等。

国内光伏企业订单量大多来自欧美国家,2008年以来,由于受到债务危机以及太阳能产业补贴下调的影响,国外光伏市场急速萎靡,光伏企业继续深陷泥潭。

被光伏企业寄予厚望的IPO上市之路也随之大门紧闭。仅从今年拟上市的光伏企业来看,终止审查和首发申请被否就已经接近十家,如上机数控、思可达光伏、鹿山新材料、快可光伏、日地太阳能、天能科技、欧贝黎、皇明股份和辉煌太阳能等,这直接刺痛着背后资本。上机数控、思可达的上市申请直接被否,而其他几家则止步于发审会前。

而另有裕华光伏、日晶新能源两家公司在质疑声中虽获得证监会发审会通过,但数月至今依旧未能发行上市,留给这两家公司的考验还有发行时是否有投资者愿意认购的问题。

一券商保荐代表人称,他花了一年多时间专门对浙江一家光伏企业的上市过程跟踪了一年多时间后,今年年初临时从会里撤回了上市材料,而他也只好转战湖北去做另一项目。他直言,这家光伏公司的上市前景已经很不明朗。

PE深陷泥潭

伤痕累累的还有曾经对这些光伏企业寄予厚望的PE、VC机构们。曾几何时,光伏产业是PE/VC机构们眼中的香饽饽。2011年前的高成长魅力俘获众多PE机构芳心,曾经在太阳能光伏产业押过注的机构包括中科招商、九鼎投资、金石投资、东方富海、优势资本等数十家机构。在上述冲刺IPO的企业中,至少有一半有PE/VC来源的股东,上机数控背后有同创创业、远东控股两家机构投资人,思可达背后有江苏国嘉、河南旭盛、上海中路及优势资本4家PE机构,欧贝黎背后则有和融创投等机构。

对此,折戟思可达光伏的优势资本总裁吴克忠称,优势资本当时投资思可达仅投资了很少的金额,“我们对光伏产业投得很少,就两三年前看过而已,我们对光伏行业投资非常谨慎。”

大名鼎鼎的鼎晖投资、高盛也在太阳能相关产业的投资中“失蹄”。2008年12月12日,鼎晖投资和高盛这两大机构首批一次性投资皇明股份近1亿美元,并宣称将积极推动其上市。

但就在当年投资于皇明太阳能时,这家公司在鼎晖投资董事长吴尚志眼中是极具吸引力的。“太阳能光热产业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多年的追踪考察使得我们对皇明信心十足。”高盛(亚洲)时任董事总经理张奕也说,“全球经济不景气,但皇明依然保持强劲发展态势,具有巨大潜力。”如今,作为光伏产业的下游产业,皇明太阳能的上市戛然而止,资本退出也短期无望。

北京一家投资机构此前对江西知名光伏企业江西旭阳雷迪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旭阳雷迪”)进行了投资,不久前,这家机构的项目负责人称,“现在来看,公司业绩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这笔投资已经基本打水漂了。”

旭阳雷迪此前还获得了九鼎投资的注资。上述投资机构人士称,九鼎投资在投资旭阳雷迪时该公司的业绩增长非常迅速,为此,九鼎在该公司上下了重注,规模是上亿元级别。

二级市场的光伏概念股的惨状也触目惊心。而国外市场中,无锡尚德、江西赛维等知名光伏企业的股价早已在1美元附近徘徊,公司生存岌岌可危。国内市场上,东方日升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从2010年上市之初的发行价42元到5元附近,股价已经下跌了近九成,也连累其背后的PE机构的收益大幅缩水。

而记者从清科集团获得的数据显示,2010年、2011年是PE/VC投资于中国光伏产业最为集中的时期,仅是公开了PE/VC投资金额的投资项目,累计便有80亿元投资之巨,而在这期间投资于光伏产业者,绝大部分现在都身陷囹圄,退出遥遥无期。

“双拐点”到来

种种迹象表明,光伏产业和投资拐点正在提前驾临。

上半年几家重要光伏企业IPO相继受阻,这一现象也被看作当前资本撤离光伏的标志事件。资本从退出无望传导至了投资端,投资于光伏产业的资本纷纷选择了观望。

“本来已经要谈妥的投资项目,因为近期PE、VC对整个光伏行业暂缓投资的势头强劲,又要被拖延一段时间了。”山东德能量子光电公司董事长薛焕章月前公开表示,这也让薛焕章着实感到企业扩张的压力。

有同样遭遇的并非只有光伏应用企业,整条光伏链上的企业都在经历艰难阶段。

吴克忠称,中国光伏产业缺乏核心竞争力,掌握核心技术,市场又主要在国外,不具备定价能力,短期内投资价值不太明显。但长远来看,光伏产业的市场空间依旧很大。

这也是多家PE/VC的普遍看法。公开信息显示,今年年初至今,国内只有光伏逆变器生产企业格瑞特新能源1家企业获得PE/VC融资。光伏产业投资的大幅下滑也使得今年清洁技术的投资明显萎缩,清科数据库统计显示,今年上半年,中国清洁技术领域共披露VC/PE投资26起,所披露的投资金额为2.94亿美元,相对于2011年全年165起、涉及金额26.59亿美元的辉煌战绩,2012年上半年的表现可谓大幅缩水,投资案例数未达2007-2011年中任何一年的一半。

全球范围内太阳能产业也陷入了同样的窘境。据美国咨询公司Mercom Capital Group10月8日公布的2012年第三季度兼并收购报告显示,太阳能产业的风险投资仅有14项交易,涉及总资金7200万美元,而2012年第二季度则有32个交易,总资金为3.76亿美元,跌幅达八成,这是5年以来风投资金首次跌至1亿美元以下。

对VC/PE而言,光伏电池及组件领域处于产能过剩状态,投资趋于饱和,更多的机会将在具有技术优势的细分领域中出现。

一位PE行业观察者将PE/VC资本折戟于光伏产业的部分原因也归咎到了国内投资机构独立判断能力的缺失上,“中国人流行跟风,投资也跟风,以前投房地产火就都去炒房,前两年看光伏产业赚钱快就都立马大笔跟进,资本过度集中本身就会促使产能过剩。这两年风投对电商的投资也是疯狂砸钱,现在看来也不一定能很快退出来。”

光伏行业拐点突如其来,使PE/VC资本深陷手足无措。在经济低谷时期,以光伏产业为首的周期性产业让年轻的中国PE们感到了恐慌。回归到抗周期性行业,这开始成为抵御经济周期的御寒模式。

“当时没料到行业形势变化这么快,公司利润丰厚,成长性足,我们就投了一部分。该案例后,我们基金明确放弃了在周期性行业投资的念头,现在坚决只投非周期性行业。”上述投资了旭阳雷迪的机构人士称。